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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赢,我更想教孩子“学会输”

作者:时间:2024-04-19点击数:

这次我想对孩子们说一句:比起赢,我更想教你“学会输”。

也许有家长会问:我们不是要推崇鼓励激励赏识教育吗?为什么要给孩子泄气让孩子失落呢?

是的,漫漫人生路,哪一位家长不希望孩子万事如意一帆风顺?哪一位家长不希望孩子处处得到喝彩掌声?哪一位家长不希望孩子成为人生赢家呢?

但是,这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希望。希望的反义词是失望,成功的反义词是失败,赢的反义词是输。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当它被高高抛起来的时候,无论落地的是那一面,我们要做的是接受和面对。如何接受,如何面对,考验和检验的是父母的胸怀和格局。

去年冬天,市电视台组织了一场演讲比赛,我有幸作为决赛评委参加了这项活动。据主办方介绍,这个活动广受关注,有几万人报名参与,海选、初赛、复赛,最后只有十几位选手登上了决赛的舞台。我记得在决赛开始前,评委赵桂英老师对各位选手说:“能够走到今天,你们每一位都是胜利者。不要在意名次,不要在意输赢,要在意的是你们在这一场比赛中收获了什么。”

赵老师温和有力的话语让我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我不再为选手们担忧紧张,而是安心地欣赏他们的精彩呈现。赵老师说的对,冠军只有一个,能够展示最好的自己,就是胜利者。

但是,那场比赛中,有一个插曲,让我至今难忘。

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显然是接受了不太正规的演讲培训,她画了成人的浓妆,穿着缀满亮片的长裙,表情夸张,手势繁多,声调语气十分做作,全无孩童的纯真之气,几位评委不由得暗暗摇头。与她形成对比的是市特教学校的一个盲童,他穿着白衣蓝裤,声音清澈平和,虽然带着墨镜,但是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评委们现场打分,几乎没有争议,那位盲童获得了最高分,那个小姑娘得了优秀奖。

之后,是嘉宾上台颁奖,音乐响起,大幕落下,一切都很圆满,评委们互相道别离席。但是,突然间,一个尖利的女声打破了舒缓和谐的尾声。

“有黑幕!比赛有黑幕!”一个满面怒容的女人一手拽着个小姑娘,一手挡住了通道。“你们必须说清楚,我女儿哪里不优秀,为什么落选,你们评委不公平,你们肯定有问题!”

评委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这时看清楚了女人拽着的就是那个穿亮片裙子的小女孩,她一定是小女孩的妈妈了。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急忙上前,解释评分规则,说明评奖规定,甚至调出了分数记录让她们查看。但是,那位妈妈不依不饶高声怒叫,虽然被工作人员劝离现场,但是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像利器划在玻璃上:“我投诉……有黑幕……不公平……”甚至还有难听的脏话断断续续越来越远。

那一刻,我心里十分难过,不是因为这位家长对评委的误解,而是那个小女孩被妈妈拽着离去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看到了她的眼睛,那本应该是泉水一样清澈的眼睛里满是黑霾一样的怨恨和敌意。

事后,我和电视台的郭虹导演探讨此事。我说其实我特别想叫住那个女孩子,我想告诉她,其实她长相甜美音色甜脆,是一个演讲的好苗子,就是过度表演和过度装饰遮蔽了她本真的光芒,如果矫正了那些小问题,她一定可以取得更好的成绩。但是,她就这样带着怨恨和敌意离去了,本来只是一场比赛中的最普通不过的“输”,却被她的母亲演绎成了人生中的一场黑幕。我真的为那个女孩担忧,她以后一定还会参加比赛,以后也一定会遭遇失败,但是,如果她像她的妈妈一样,面对失败不自省不反思,只是埋怨外界的不平,只是怀疑外力的不公,那么,她一定还会再输的。

郭虹导演也深有感触,她组织了许多场少儿类比赛。每一次比赛前,都有家长千方百计托关系,打招呼,要求照顾自己的孩子,给孩子一个好名次。郭虹每次都坚定拒绝,她说:通过不公平的方式取得胜利,不仅是对比赛的玷污,也是对孩子纯净童心的玷污。如果在一个市级比赛中家长可以找到熟人托到关系,给孩子争取到虚假的光环,那么将来,走上更高的舞台,光环破碎的那一刻,就是孩子真正溃败的一刻。

想“赢”是人之常情,但是要想“赢”,先得学会“输”。而我们有许多家长在“胜者为王、赢者通吃”的扭曲观念诱导下,教导孩子在追逐成功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却没有看看脚下是否有沟坎碎石,没有想过摔倒了落后了该怎么办。他们那么迫切地想让孩子赢,却没有意识到,这种迫切成为了绊倒孩子的沟壑。

我曾经接待过一位母亲,面对崩溃痛哭的她,我以为发生了怎样的惨痛之事,那位妈妈强压着哽咽告诉我,她的孩子这一次考试从年级前十跌倒了二十。我无语了。

不久前看到一条新闻,一位考入名校的新生跳楼自杀,因为在开学地第一次考试中排名落后。

著名花样滑冰选手关颖珊曾经和美国一名15岁的高一学生李宾斯基争夺奥运会女子单人滑冠军。决赛中,经验丰富的关颖珊因为紧张严重失误,而李宾斯基毫无压力、正常发挥,获得了冠军。赛后,李宾斯基说:“我当时就想着转呀转呀,转起来多么快乐,这就是我正常的水平。”关颖珊却说:“我想到了父母、奶奶,为了报答他们,我要好好发挥,我输了,我对不起他们。”

我很少去市里的新华书店,因为在手机和眼镜柜台的夹缝里,高高耸立的是尽是关于如何“成功”的秘籍宝典。《强者成功法则12册》《把自己变成超人》《北大清华不是梦》《要做就做第一名》……据说这些书卖得很火,据说有的家长把它们作为开学礼物送给孩子。可是,我多么希望能够看到一本书,告诉我们如果输了该怎么办?教给我们如何体面地输。

2008年北京奥运会,中央电视台拍过一个短片叫《奥运瞬间》。现在百度上还可以查到,如果有时间,我希望家长和孩子能够一起看一看。

在许多镜头对准那些冠军那些金牌那些胜利者的时候,这个短片记录的却是所谓的失败者。但是,时至今日,我几乎忘记了那一届奥运会的金牌属于谁,我却一直记得,面对失败,那些晶莹的泪水和汗水,那些闪耀着光芒的尊严与骄傲——

伊拉克短跑运动员达娜,穿着裂了鞋帮的二手运动鞋参赛,她的国家正经历着屠杀、抢劫和死亡,她在狙击手的枪声中一个人坚持训练,她的成绩只能参加没有转播的100米预赛,她注定得不到奖牌。但是她说:“当我奔跑的时候,就会忘记痛苦。”达娜让我懂得什么是“竭尽全力”。

香港自行车运动员黄金宝被认为是夺冠热门,但在正式比赛中,只得了第15名。当记者去采访他的时候,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沮丧,他正在陪着队友训练,一脚一脚地踩着自行车,示范自己的错误。黄金宝让我懂得什么是“男儿胸怀。”

美国步枪射击运动员埃蒙斯是射击天才,决赛时他大比分领先,最后一枪却意外失误,失去了奖牌。他的妻子在现场担任解说员,镜头随着妻子来到埃蒙斯身边,看到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埃蒙斯说:我尽力了,一切都会好的,妻子伸出手惩罚似地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两个人都笑了。埃蒙斯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淡然洒脱”。

台北跆拳道运动员苏丽文在比赛前左膝严重受伤,只能单腿站着,她被击倒了十四次,她又挣扎着站起来十四次,当她最后一次倒下时,比赛结束的哨声响了,全场七千人起立向她鼓掌致意。苏丽文让我懂得了什么是“虽败犹荣”。

十几年过去了,偶尔,我还会搜出《奥运瞬间》看一看,当我看到奔跑的达娜、擦着汗的黄金宝、微笑着的埃蒙斯和在全场的掌声中落泪的苏丽文,我就会对自己经历的低潮坎坷释怀释然。这部短片的开篇语是:“奥运的永恒之美,不仅仅在于夺取金牌的一刻,还有那些蕴含着人类精神的不朽瞬间。”

是的,人生如赛场,必定有输赢。我们要教给孩子的是精神。是“不服输”的精神,也是“输得起”的精神。

那么,如果孩子输了,作为父母,我们该怎样做呢?

还是再讲讲郭虹导演,讲讲她怎样对待那些输了的孩子。

郭虹从2016年开始带领团队组织“山城好声音”比赛。比赛的规则是:选手演唱结束后,由三位评委老师同时举牌,绿色代表通过,红色代表淘汰,至少有两张绿色牌时即视为比赛通过,反之则被淘汰。细心的郭虹发现少儿组的许多小选手在被淘汰后会闷闷不乐甚至当场哭泣。有的家长责备孩子:“你看看,让你唱那首歌,你非唱这首歌,淘汰了吧。”有的家长说:“你怎么那么笨啊,上台就忘词,白陪你练了好几天了。”郭虹说:虽然对于我们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赛。但是对于那些参赛的孩子却可能是他一生的记忆。“被淘汰”是失落,也可以成为重新出发的起点。于是,在宣布成绩时,郭虹对被落选的小选手说:“看,有一位老师为你亮起了一盏绿灯,说明对于你的演唱还是非常认可的,希望你继续努力。”或者说:“亲爱的选手,知道吗?我们都认为你刚才表现非常好,虽然演唱有一点小瑕疵,但评委老师一致希望你应该继续努力,明年依然在这个舞台上见到更加优秀的你,回去好好备赛,我们明年再战好吗?”郭虹发现这样表述后,小选手们通常都会对使劲点头,坚定地走下台。她说,她没有再看到一个孩子因为比赛的失利而郁闷落泪。

我对郭虹说:我相信你,在生活中,也一定是一位好妈妈。

我也希望,各位爸爸妈妈们,面对孩子遭遇的失败、挫折、坎坷、打击,像郭虹一样,教给孩子把痛苦转化为力量,把归零作为起点。只有学会了怎样体面地有尊严地“输”,只有认真地仔细地品味出“输”的滋味,才能坦然地幸福地享受“赢”的甘美。只有接受了失望,才能继续希望。只有超越了失败,才能走近成功。

在2019年西湖大学开学典礼上,校长施一公面对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学子,没有要求他们怎样追求成功,而是要他们学会享受失败。施一公说“成功带来的喜悦毋庸赘言,但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对失败的分析与反思本就是科研训练的有机组成部分,是思维能力提升的必经之路。所以,不要害怕挫折、不要向暂时的失败低头。”

人生就是赛场,在教室里,在跑道上,在工作中,甚至在爱情里,我们都是那个向前奔跑的人,但是冠军永远只有一个,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名列前茅。作为家长,我们不能只是期待分享孩子成功时的喜悦,更多的时候,我们要和他一起面对失望、失落、失利、失败,更多的时候,我们要教给他怎样去面对“输”,去接受“输”,去战胜“输”。

讲到这里,我又想起了那个穿亮片裙子的女孩,我多么希望她的妈妈也看到这篇文字,我多么希望她能够告诉女儿也告诉自己:

我们“不怕输”,失败不是悲剧,放弃才是悲剧。挫折并不可怕,怨恨才可怕。输了名次,不要输了自信和勇气。

我多么希望她能够告诉女儿也告诉自己:

我们“输得起”,如果竭尽全力,就坦然接受结果。珍藏起我们一起努力的时光,一起奋斗的过程,即使没有得到那块闪耀着光芒的奖牌,但是我们成为了最好的自己。

来源:学习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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